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特稿 | 悼念陈泽平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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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才多艺,学术高深,至简至真,率直可爱……音容宛在。以下转师妹朋友圈,是的,老师就是这样的人:2022.3.14因为他变得特殊。如果可以选择,我们绝不希望这天这么快,这么措不及防地来。

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评价他,他在我这就是一个至简至真的人。也是他让我坚信至简至真也可以是至强至利的武器。

我一辈子少有的几次执着多与他有关。大学二年级初次从其他老师那听过他的名字,说他是个真正做学问的人。大三在一次课上见到他本人,很不讨喜,因为说话慢慢腾腾,还因为无故缺课的学生超过半数,找辅导员告状,害我们被狠批。后来又听上过他课的学长们说他有多严格,多恐怖,全班同学都敬而远之,都因他不再给本科生上课,我们只需听他两节课而庆幸。奇怪的是别人越是避而不及,我就越认定这是我要跟的老师,有个性,有原则,就事论事。我第一次主动联系老师,我第一次死皮赖脸地要让他当我的导师。当他告诉我,他很多年不带本科生了,我竟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,那你就重新适应一下吧,因为今年有两个人报。他继续说,我最多带一个,我直接回,那就够了,那个人应该是我。就这样,他成了我本科论文指导教师。他给了我一个选题建议,我老老实实地做了,手写的初稿交到他手上,他很快回了一句,挺好,可以了。我等着别人口中的怒骂狠批反复修改都没了。因为他在,我没想过离开,就想继续当他的学生,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笃定。和他交流很简单,不需细节,无需考量,不怕得罪,不怕踩雷,他可以包容一切,因为他很简单。硕士,博士就这么一直赖着。记得硕士毕业准备考博时,他先劝退,先工作成家立业了要读再读,不能只考虑自己,也要考虑父母的感受,他说。以我随遇而安的个性,停了我就可能不再读了,我说。那你就去外面走走吧,老呆一个学校会给人不好印象的,我给你写推荐信,他说。想了一圈,长江以北不去,非方言学不要,太强势的导师不敢要……他只好又勉为其难地接下了我。读书期间貌似没让他操太多心,但回想起来,却也是个不那么听话的学生。顶嘴那是常有的事,他建议做东,我可能做着做着就往西跑了。但他从来都静静地听我叽里呱啦,然后不加评论地告诉,你回去写写,发邮件给我吧。反正你有天大的事,到他那就没啥事了。他就像个定心丸,就这么兜着你所有的胡思乱想,然后轻描淡写地给你一些看似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直切要害的建议。不怪乎很多届学生都流传着这样的说法,开题会,答辩会别的老师的意见或许可以随便听听,但他的话一定要竖起耳朵听,没他在可以吹嘘吹嘘,他在就得实实在在,要不他那角落里地一声陈氏憨笑足以让你羞愧难当。


陈泽平教授【前排左一】出席第15届闽方言研讨会,2018年4月29日,厦门大学)【此为翻拍照片】


我没见过学长们所说的他的凶样,从来都是乐呵呵。

有老教师抱怨他清高,不屑和人打招呼,推己及人,在我看来他只是略有点笨拙地不懂得如何与人寒暄。据说他很怪从不让学生上他家,当我问他,是很讨厌学生上门吗,他有点委屈地说,我家离学校太远了,怕学生麻烦。从那之后,每年教师节我们都上他家聊八卦。他就穿着那么一件白汗衫,一条卡其色中裤,坐在那有点年头的藤圈椅里,手里夹着烟,听我们围坐一圈天南地北的瞎扯,时不时地点点头,间或地插入一些他的看法。

——装修…老师你家也还捯饬捯饬了吧。

——又不是装不上,没必要。

——老师找工作太难了。

——好像也大家都就业了啊。事情都有它的节点,你想比别人提前那么一点完成,难度很大。

——老师,论文写不出来,不会做科研怎么办?

——就当写论文是个智力游戏,文字游戏。不可能也没有必要谁都喜欢和擅长。觉得有乐趣了就做。还没想放弃,就保持一定惯性,省得拾起来太难就行。

——现在大学生收入比农民工还低,真是可悲。

——大学生凭什么就要比农民工收入高?体力劳动也不容易。体力劳动或脑力劳动不过就是不同人选择各自擅长的事情做罢了。真那么好,为什么大家都不去干重活累活。

——老师你怎么可以知道这么多。会当律师,会中英文翻译,会……

——我比你们长二三十岁岁,做着做着,到我这个年龄,你们也会了。

………

毕业工作后,不学无术,只觉得对不起老师。记得他说,每个导师都还是很看重自己带的学生,特别是博士,毕竟受年限和名额的限制,一个人能带出十个博士就不错了,要是有人趴着(没有获得学位),那怎么说也是个污点。我就是同门里最不争气的那一个,可他从来都不会责备,有的都是各种理解,告诉你好好生活也很重要,科研很重要,但肯定不是全部。

年前泉州之行,意外地与他在会场相见。从没想过他会来,更没想过那竟是最后一面。明明他脸色变好了呀,明明他控制了酒量呀,明明他有了接孙子的新任务后多运动了呀……约好了的疫情后的七十大寿聚会呢,约好了有机会再促膝长谈的呢。那么冷的天为什么就出去了呢,那么十来天的重症病房为什么就没能好转呢,一辈子被你宠成小女孩的师母在等着你,你为什么就舍得走呢?如果有下辈子,你再当我老师好不好?我知道,你会支持我继续活成我自己想要的样子。

(编后语:著名语言学家陈泽平先生因病于2022年3月14日晚在福州去世。陈泽平为人率真大气,在学术上多有建树,值得我们学习。本刊特发表陈老师弟子林颂育博士的追思文字,以示深切悼念。标题为本刊所拟)



本期编辑:王艳

本期审读:张旸

责任编辑:老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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